第三十四章 司马炎造访无味居,沈清之护徒应比武
喷涌而出的无力感将范安颜包裹封印,以至于沈清之把碗拿走、又放回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维持着双手高举的虔诚动作。
沈瞿跑上前搀扶,少年离了魂儿似的,麻木起身。
不远处,余勇皱眉看着,竟也羡慕不起了。
可不知想到什么,范安颜猝不及防醒了,他用力揩去眼泪,目光炯炯重聚。
“我没事。”
而后,他跑到餐桌旁,就着剩菜囫囵扒两口饭,收拾好餐具,还反过来催促起身边两位——“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因为脑满肠肥的状态不利操练,沈清之通常会将午后半个时辰留给徒弟休整,而范安颜习惯坐在弄堂的阴翳处,闭眼回顾上午的功课,等时辰到了师父来唤他练武。
而今日的宁静却被一位嚣张霸道的不速之客打断了。
“无垢小子——出来看为兄给你带的好东西——”
带着内力的浑厚叫喊声隔墙传来,随后,一颗轮廓硬朗眉目张扬的脑袋冒出,紧接着是他红衣黑带的似火铁躯。
只见来人左手酒坛,右手……右手臂弯里夹的东西颇让人开眼——似是只刚出生的小猪崽子?
贴心小管家范安颜立刻睁眼出门,远远瞪着口出不逊惊扰恩师清静的司马炎。只见对方运着轻功,单脚蹬墙如履平地。
“小纨绔,又叫你师父给收拾了?”
接连数日的折腾让一向对外横行的范安颜少了些硬气,原本不算友善的面色也被虚弱的白唇衬成了色厉内荏。如今叫人当面点出来,小孩儿把本就贫血的嘴角咬得更白。
“老流氓,你明知师父有伤还带酒来,是何居心?”
相比于范安颜的稚子意气,司马炎显得不紧不慢胜券在握:
“怎么,我兄弟这无味居何时轮到被逐出师门的弃徒看家护院了?”
这话精准地触到了三少爷的逆鳞,就连一旁寻声赶来的沈瞿和余勇也忍不住皱眉。怒火中烧的小孩儿也顾不上这是不是师父的客人,运着内力就冲了上去。
经上次校场一架,他深知就算对方占着俩膀子也不好招惹,但士可杀不可辱,输人不能输阵,就算今日再脱臼也断不会咽下这口恶气。
司马炎本就是喜欢比武之人,最近正手痒,自从他得知好友已将三成内力传给范安颜后,就格外喜欢招惹这小家伙。少年的冲动正中司马炎好斗的下怀,冷笑一声跳下墙头欣然迎战。
因司马炎手中提着东西施展不开,范安颜便专攻对方中路,沈家长拳带风挥出,险些打中司马炎左手的酒坛。红衣转身擦过,刚落定,蓄满内力的贯拳接连而至,将人逼退足足一丈。
沈家拳路源自太极长拳,柔中带刚,不容小觑。虽说学艺不精的范安颜把十成精髓丢了七成,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和纯正的内力依旧逼得司马炎不得不正视这场比武。
“好小子,小瞧你了。”
且不说这拳打得如何,小孩儿攻他弱点的战斗思路十分清晰。
司马炎难得认真起来,弓步后撤拉开,顺势酒坛撑地一个横扫打断了小孩儿的进攻。
此时范安颜单薄的根基显露无遗,一味进攻致使他下盘不稳,轻易就被司马炎的扫腿绊倒,但小身子胜在灵活,平地借力,又弹了起来,致使司马炎回肘下砸的一击惊险落空。
初试探后,二人拉开距离互相打量着。三少爷看少将军镇定自若,又添三分忌惮,少将军看三少爷虚弱得腿都在打颤还能站着,倒是难免高看两眼。
范安颜身上有一股双刃剑式的倔劲儿,让他明知不敌也还是再次摆开架势。
在京城闲出毛的好战勇士自然乐于奉陪。
只是这一次,两人刚迈步,就各被一颗石子打中了胳膊。司马炎还能勉强拿稳东西,小孩儿竟是被这一下疼得乱了姿势。
“可闹够了?”
沈清之手持书册,自远处款款走来,从容且威严。因司马炎来得突然,男人还没换上练武服,此刻只是一副书生装扮,青色长衫在司马炎的火红武装面前略显单薄,但气势却不输分毫。
望向来人,少年本能一颤,立刻收敛架势忍着浑身叫嚣的痛站得笔直,恭恭敬敬唤一声“师父”。而侧面的司马炎则得意大笑:
“无垢小子,你总算出来了——没事求我就不上门,非等小爷来找,今天要不为你这宝贝徒弟,是不是还打算继续充缩头乌龟?”
沈清之对这人的无赖也早有抗性,没理,而是转过去对范安颜道:
“你这拳法自创的?”
范安颜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师父这是在嘲讽他把沈家长拳打得面目全非的事儿,羞愧而惊恐地低下了头。
沈清之深吸口气——他一遍遍告诉自己从那日的马步里就该预料到这孽障的水平,莫生气,莫生气,否则早晚被这兔崽子气死。
于是,男人只是瞪一眼满头是汗却连大气儿都不敢喘的少年,冷声道:
“滚去那边仔细着看。”
言罢,男人迎风负手,面朝那道的火红身影。
“想打清之陪你便是。”
这回轮到司马炎愣住了——他当然想打,可正是因为好友重伤无法陪练才气不过频频拿范安颜发作,要是因他贪战损了朋友根基,他还不得悔恨一辈子。
沈清之看出了他的顾虑,淡然一笑:
“无妨,只过招式不拼内力还伤不到我,尽管发挥。”
有此保证,司马炎双眸发亮。与面前人比武,纵使对方重伤在身又失了内力,他仍不敢托大,便将酒坛子和那只不知何时被他晃到眼冒金星口吐白沫的小猪崽子一同塞给范安颜,自己则摆出游龙九剑第一式,潜龙出水。
出手便是看家本领。
范安颜对那贴着女儿红的陈年好酒无甚兴趣,倒是可怜那毛发尚疏的小猪崽儿,小心翼翼找个不被小家伙挣巴的姿势抱在怀里观摩比武。
沈清之目光微凝,双拳拉开,双肘微坠,赫然是沈家长拳的起手式。
以借力见长的沈家拳法对变化莫测的游龙九剑并不占优,但沈清之铁了心给徒弟示范,并不打算改换招数。
幸而沈清之的心思没白费,一旁的范安颜与余勇都忍不住照猫画虎地摆姿势。沈清之明明只着一袭单衣,但他右腿往后一踏,便似山岳般沉稳。可惜观战区的俩小土坡歪歪斜斜的拙劣模仿颇显滑稽。
司马炎以拳代剑,轰然一拳挥出,被沈清之立臂挡下,但他丝毫不惊,转身蓄劲,更有力的左拳再次朝沈清之砸去,这次青衫男人没有硬接,而是收腿立身,侧偏躲闪,拳风从右耳擦过。司马炎再击不中,立即回转扫腿。
这招若沈清之敢用腾挪招式躲闪,落地必遭连环扫腿接撩拳的连招。所谓潜龙出水,指的正是所有进攻最后一步这一下蓄力到极限的上撩剑。
势在必得的司马炎万没想到沈清之并未跳闪——谁能料到这带伤的疯子敢与他硬拼腿功。
更荒谬的是,他还没拼过这疯子,沈清之精瘦的小腿戳在地上,如生根般扎实。沈清之抓住对手片刻的惊愕,从容一笑,右腿忽然抬起,左腿紧跟,一个漂亮的旋子,转一周落地,将人逼退三步。
这进攻一断,第二式游龙回头也用不出了。司马炎只能从第三式龙影三现继续。
但这样差了一招的蓄势,龙影三现的威力自然弱上许多,在第二现时就被沈清之捉到破绽,缠手一抓,借势将人推倒在地。
司马炎倒也灵活,没摔彻底,一个扑地蹦弹起,紧接着便施展出第四式龙吟四方。
至此,二人筋骨已彻底活动开,出拳收腿的速度越来越快,旁边观战的徒弟们早目瞪口呆地放弃了模仿,只能目不暇接地用眼跟着,力求将师父的一招一式都牢牢刻印在心。
当比武招式变化远超出范安颜的辨别之能时,他甚至出现了师父每挥一拳都能推出一片海浪的错觉。
这明明是有内力时才可能展露的奇观。
作为对手直面沈清之可怕力道的司马炎更是震惊——他没想到自己这无垢小弟的基本功已经扎实到如磅礴潮水汹涌溢出的程度了。如果说往常带着内力的比拼他二人还能打个来回,这撤掉内力纯靠拳脚的对战却是他被一边倒地压着打。
微风从颈间掠过,飘逸发丝随着沈清之的转身利落且优雅地回旋,沈清之的淡漠也渐渐染了热气儿——这一战,他亦觉酣畅。沙场的生死肉搏历久,男人许久不曾感受过这样精彩的技巧博弈了。
他的气势越打越盛,司马炎却遭不住了。只见红衣一个后跃步,又连退三步,摆手道:
“不打了,不跟你这疯子打。”
沈清之也从忘我的姿态中抽身出来,收势立住。无奈笑道:
“认输的话,以后少来我这无味居欺负晚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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