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出有名

第三十五章 石三顾出题送猪仔,沈清之受命纳新宠

司马炎没好气地“哼”一声,而有人撑腰的范安颜忍不住朝这为老不尊的少将军扮了个鬼脸,不幸惹来沈清之一记眼刀。

 

“还有你,叫人一激就上套,你是爆竹火药么?”眼瞧着接连受罚的猪崽子脚步虚得平地都抓不住了,就这都拦不住闯祸的心?

 

范安颜抱着小猪崽子眼泪汪汪瞅沈清之,好像刚才对峙司马炎的全部神气都被这一句浇灭了,剥去逞强的外壳,只剩虚弱的灵魂。

 

这仿佛刚从水里打捞上来的蔫嗒嗒模样着实怜人。按规矩,范安颜这一会儿功夫犯下的错够他三日下不来床的,但沈清之知晓孩子现在这状态半点儿都受不住了,于是并未发作。

 

司马炎看这热闹好笑,便故意凑到范安颜身边捞回酒坛,眼神挑衅,又在范安颜惊愕到痴傻的表情中贱兮兮离去,坐到石桌旁,拔开塞子,仰头灌起酒来。

 

沈清之头疼——他当初怎么就找上了这个无赖。

 

只见对方自顾咕嘟两大口酒,才低下来,抹一把嘴,遽然仰天笑道:

 

“哈——真是痛快,好久没打得这么痛快了!无垢啊,你终于回来了,回来就好。”司马炎眼眶泛红,也不知是不是刚才动作太大酒洒进去了。

 

沈清之轻叹一声,叫来旁边等候的三小只:

 

“沏壶茶来,瞿儿回房温书习字,范安颜与余勇就在这儿消化为师与重火兄的比试,能记几分算几分,想无可想了,便去练马步出拳。”

 

再懂事儿的孩子也会怕苦,之前沈清之叫人扎马时,范安颜和余勇难免抗拒,总想着天天做这枯燥无聊的重复工种能有何用,不知师父怎么才肯教点儿真本领。但如今见识过沈清之建立在扎实基本功上的绝代风姿,这一切苦头就都显得微不足道了。特别是范安颜,他自省那被绊倒的一下是因为急于进攻下盘不稳,所以对师父的安排不敢再有任何怨言。

 

沈清之安顿好徒弟,便以茶代酒,舍命陪兄弟去了。

 

“这酒说好等你回来接风,可你却被那白眼狼……唉。”司马炎独自喝闷酒,一口接一口,仿佛他一停下来就忍不住劝沈清之一起喝似的。

 

沈清之依旧沉稳,淡定呷口茶,远远望着那个咬牙站稳的小身子,不咸不淡道:

 

“不怪安儿,是清之自负了。”

 

司马炎依旧不平:

 

“要我说你就是太仁慈,换个人别说输内力救他,不顺手打断他一条腿就算仁至义尽了!”

 

沈清之摇头。

 

“怎么几年不见,你愈发泼皮了。”

 

这全京城的武学世家里,只有沈家还保持着书香传承,莫说武状元,文状元都出过两位,大有霸占朝中半边天的趋势——要么说怎独他沈家被皇帝盯上了。

 

以前沈清之在京时他还能受几分熏染,沈清之一走,他整日与那些习武莽汉为伍,自然粗了。但司马炎死鸭子嘴硬:

 

“还不都是替你操的心。”

 

言毕,他又喝一口,把酒坛往石桌上重重一磕。

 

“罢,罢!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也懒得掺和你们师徒。”

 

沈清之笑,司马炎瞪他。

 

沈清之的目光抬回到远处颤巍巍练拳的孩子身上。正撞见范安颜低头走神——原来是地上长毛土豆一样的小猪崽子在软乎乎往他腿上拱。

 

不久前范安颜试图把猪还给司马炎,不料小家伙刚被放到石桌上,一瞧见红衣服,吓得倒腾两条小短腿儿扭头又钻回范安颜怀里了。就算后来为了练武将它晾在地上,小猪崽子也死死赖着范安颜不走。

 

饶是沈清之的足智多谋,也摸不透这位行事不按套路出牌的莽夫的所思所想。

 

“这只猪仔是何意?”

 

“我哪晓得。”司马炎把玩着酒坛,漫不经心地回应,直到沈清之不虞的目光把他身上的浮毛都扫去一层,男人才打着寒战正色道:

 

“昨日小林顽皮被留堂,我去领人时顺道拜访了石先生。”

 

小林是司马家的少公子,完整继承了自家哥哥的泼皮劲儿,受罚留堂是常有的事,并不稀奇。倒是最怕文人唠叨的司马炎主动拜谒‘老古董’石三顾颇为反常。

 

“闲聊时我无意中提及家中母猪产仔一事,石先生便提议,要我赠你一只。”

 

这竟是石先生的主意。

 

沈清之听罢,震惊且无语地盯着面前这位“人才”——谁家正常人跟自己德高望重的恩师能聊到母猪产仔啊?!

 

“那炎兄可曾提及清之?”说话时,沈清之面上竟染上了有苦难言的忐忑,手脚也不然地收拢起来。

 

司马炎深知这世上只有石先生能让面前之人如此紧张惊恐,也不多吓他,回曰:

 

“没有,我忘了。”

 

沈清之颤抖的指尖这才安定下来。

 

虽说他把徒弟逐出师门的消息在司马炎心中还不及母猪产仔重要的事实让人哭笑不得,但他此刻打心底里感激这份“不重要”。

 

只是——倘若石先生不晓他近况,送猪仔又是何意?是不满他回京后没有第一时间上门拜访,以此点他吗?

 

这实在不像石老的作风。

 

沈清之一时竟也猜不出先生用意。

 

他朝那小家伙看去,许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无奈一叹——不论如何,既是先生的意思,这东西决计推不出去了。

 

“对了,石先生还说,要是养不好,就拿你问罪。”

 

沈清之一阵头痛。他不怕任何谋略策论上的考验,可要他养这些喘气儿的东西实属为难——迄今他唯一养过的就是范安颜,如今成了这副死样,哪里还有信心再喂养一只猪崽。

 

司马炎似是看穿了好友的担忧,开口劝解:

 

“你若为难就交给范安颜,你看他俩多有缘。”

 

可不是,那猪都在范安颜脚边拱起土了。

 

“先生交代的任务,怎可假手于人。”沈清之目光低垂,思索着将猪圈安设何处。

 

司马炎见状,也不再自找无趣,站起身,爽朗道:

 

“看来你还有得忙,哥哥我就不叨扰了,酒留你这儿,待伤好了带去将军府找我,一醉方休。”

 

沈清之点点头:“不送。”

 

司马炎走出院门,又突然回头,犹豫片刻,还是没忍住:

 

“先生近况不佳,抱病已久,若有机会,你还是亲自去见上一见为好。”

 

沈清之何尝不想。他双拳紧攥,脑中嗡声一片,直到司马炎消失在巷角,才缓过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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