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出有名

第三十六章 小猪仔改名又迁居,大猪崽输人又输阵

未时,日头正毒,范安颜和余勇并排扎在后院中央练得辛苦,沈瞿跪坐在堂里总结上午沈清之的讲授。三人都听见前院里传来木棍碰撞的声音。

 

就在小崽子们好奇心大作却碍于师父淫威不敢妄动时,沈清之清冷的命令远远响起。

 

“都到前院来,把猪仔带上。”

 

早累得腰酸背痛的范安颜与余勇如蒙大赦,捞起地上的长毛土豆,缓过关节肌肉的僵硬劲儿后,三步并两步飞至男人面前。

 

范安颜被面前的景象惊了又惊——沈清之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满地木桩,木桩旁还闲着两把斧子与一柄锤子。他印象中的沈清之有恣意武场的酣畅潇洒,有读书下棋的闲情雅致,却从未有过这样挽着袖子干农活的时刻。

 

但沈清之本人不以为意,他一边比量着手中木桩的高度,一边解释道:

 

“以后这只猪仔就是无味居的第五位活口了,为师正在给它搭圈,你们也搭把手。”

 

范安颜眨巴着眼睛看了看沈清之,又瞧了瞧小猪崽子,疑惑万分。

 

在范安颜印象中,沈清之不似那些传统的文人骚客,总有些种花养鸟的风雅爱好,或许是因为“抄家”的经历过于悲怆,他不愿再缔造过多的牵绊,以防皇帝出尔反尔容不下他时惨遭连累,也或许是因为他争分夺秒的性子不允许他把时间浪费在这些“闲事”上。

 

总之,往年的无味居,除了他们师徒二人,便再无生气儿了。范安颜曾在丞相大人的珍藏里求到一只珍稀鹦鹉送给沈清之贺生辰,结果那可怜的鹦鹉在无味居日渐消瘦,最后范安颜本着鸟命为大的原则又腆着脸要回鹦鹉送还相府。

 

不曾想这次师父回来,无味居直接添丁两位,还附赠一只猪仔。

 

范安颜乐得师父身边热闹些,或许这样能将那层内疚自责的冰冷外壳撬开一道裂缝。于是,三少爷当即撸起袖子表态:

 

“没问题,弟子听候差遣。”

 

“包在俺……我们身上!”余勇跟风回应,沈瞿也在一旁奋力点头。

 

沈清之从来自力更生,如今要徒弟帮忙更多是为了在修理、钉入木桩的过程中教会孩子们这些工具的用法,且劈柴、打桩的过程也是锻炼控制力的好机会,对以后学习兵器大有裨益。因此这场活计很快成为三小只在无味居的第二堂课,沈清之不苟言笑的威压在徒弟们的打趣中渐渐瓦解。

 

猪圈选在梧桐树投下的一块儿阴翳里,小猪崽子很喜欢这份难得的清凉,在土里给自己刨个小坑打滚儿,玩够了,脑袋一仰就睡着了。范安颜瞧着实在羡慕。

 

“师父,您说它以后也是无味居的一员了,咱们是不是得给这第五位活口取个名字?”

 

沈清之颔首:“你做此问,可是已有合计?”

 

范安颜斜一眼余勇:“小师弟不是刚换了名字,正好余出来一个,要不就叫马户如何?”

 

余勇没想明白小师弟指谁,也不知马户的含义,但范安颜将他的曾用名发配给猪,已是摆明了蹬鼻子指名道姓地骂他!少年气得脸红脖子粗,满肚子脏话呼之欲出,却碍于沈清之在场硬憋着。那日沈清之在冷仄简陋的祠堂里对他的判词与教诲犹在耳畔,他不想一辈子都做那个让师父无颜面对先祖的徒弟。

 

就在余勇拼命说服自己将这颗打落的门牙咽回肚里而不能吐范安颜脸上时,沈清之忽然发话:

 

“就叫它安安吧。”

 

说着,男人不知从何处变出一张豆饼,惹得饿醒了的小猪崽子闻着味儿倒腾小短腿儿凑朝他奔来。

 

“安安。”男人悠闲地将豆饼掰成小块儿,任由贪吃的猪崽儿绕他的手指来回舔吮。沈清之边喂边叫猪的名字,小家伙很快就被豆饼收买了。

 

小半张饼下去,沈清之忽地把手缩回来。没吃饱的小猪崽子登时傻眼。男人后退两步,喊“安安”,小猪飞也似地奔过去。沈清之噙着笑,扔下一块豆饼,豆饼顷刻被舔个精光,他又退一步,这回只叫名字不喂饼,小猪崽子依旧会忙不迭跟上。

 

范安颜绝望地瞧着那只因等不到吃食急得原地蹦高转圈的小猪崽子,知道它这名字怕是确凿了。

 

“师父……”

 

范安颜委屈得泪眼婆娑,沈清之却似看不见,继续在伤口上撒盐:

 

“为师不记得何时给你与勇儿排过字辈,许你二人师徒相称不过是八字一撇,你们何时完成这一捺,方算正式入门,在此之前,再叫我听见此类不当言论——”男人终于把目光从猪身上移走,沉沉斜一眼范安颜,“仔细着你的皮。”

 

少年狠狠一个寒颤,赶忙摇头表态,懊悔自己不该“试探”师父的心意。

 

 

 

沈清之惩治了一肚子鬼胎的范安颜,自是有人愁便有人欢喜,原本已经累到神情呆苶的余勇感受到师父在为他撑腰,抡起锤子又添三分精神,每每听完师父讲授都要发表一番赞词:

 

“从前在军营,我只以为沈副官……啊不,师父,有勇有谋,是极善作战的,如今方知,师父竟是这般博学,连做农活都能讲出条理来。”

 

范安颜觉得余勇在拍师父马屁,又觉得这马屁不太对味儿。于是他一边吃味余勇当面夸师父争宠,一边恼他把师父夸得如此低俗。

 

刚吃过亏的三少爷不长记性地讥讽道:

 

“你去外面打听打听,咱师父那是出了名的当世诸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哪像你——”范安颜指着双臂乏力、双腿颤抖的余勇,“上肢不勤,下肢无劲”。

 

口拙的余勇轻咬嘴唇,拎着手里的锤子佯装进攻,范安颜分不清真假,一溜烟躲到沈清之身后。

 

“师父救命!”

 

“你两次三番笑我,有胆跟我过两招,躲师父后面算什么本事。”

 

范安颜知道余勇不敢招惹师父,便探头挑衅道:“我不与莽夫动手。”

 

余勇再忍不下,扔下锤子撸起袖子抓范安颜,范安颜绕着圈躲,不知不觉二人竟绕着师父玩起“老鹰捉小鸡”来了。

 

好在他们身上皆有重伤未愈,没跑几步就体力告罄,待得意忘形的老鹰和不受母鸡庇护的小鸡安静下来,夹在中间的冷面男人才幽幽道:

 

“闹够了?”

 

两小只耷拉着脑袋,只心虚点头,不敢吱声。

 

“你俩留下完成余下活计,晚餐不必想了。”

 

范安颜和余勇目送师父领着沈瞿穿过正堂,面面相觑片刻,异口同声:“都怪你”!而后二人背对冷哼,互不搭理地“暴力”劳作。

 

沈清之对时辰的把控比范安颜玩骰子还精准。四人合力恰能在饭点前完成,现在留下两个人,又正好需要干到晚饭结束。可范安颜等不及,他还记挂着劝师父喝药的任务,心不在焉地钉好一根木条,犹豫一会儿还是叫道:

 

“喂。”

 

余勇不明所以回头看他。

 

“那个……我有点儿事要办,你把门安好就行了,剩下的等我回来做。”

 

“你要去做什么?万一师父提前来检查怎么办?”余勇不太情愿放人离开。

 

范安颜不耐:

 

“不用你管。若是师父来检查,你跟我撇清关系就行。”

 

余勇不饶,他听了沈清之的威胁才知道范安颜之前试图浑水摸鱼当自己师兄!他哪里咽下这口气,眼下正是找回场子的好机会:

 

“不行,我比你早一日叫师父,算你师兄,不能放你逃罚。”

 

“呸!”范安颜不敢再论辈分,只反驳后者:“小爷才不屑逃罚,我是去做正事,你少管闲事!”

 

正事?

 

余勇想起中午范安颜没吃饭给师父煎药的事,有些晃神,便未再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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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剑客过年好。

今日设酒杀猪作食招待诸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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